裴嬷嬷已经哭不出来了,她痴痴的看着李善才,脸色苍白、眼神空洞,肿得馒头一样的脸上红印交错,再没有半滴泪。
古权发现了她的变化,用眼神示意罗曼去看。罗曼却依旧笑眯眯的看着李善才,很有兴趣的问:“你的意思是,钱财已经还了,今晚你还帮我了,我们之间的恩怨,应该一笔勾销,两清了?”
不是没看到古权的提醒,而是不用看。
任何人一夜之间家破人亡,都要接受不了。再亲眼看着心尖子朝自己扎刀,将自己踩进尘泥,一般人都得疯。
裴嬷嬷,估计就快疯了。
李善才往罗曼的方向走了一步,感觉到古权戒备的眼神,又吓得停了下来。他想说什么,扫视了周围的人一圈,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。
“所以,我和你就此揭过是应该;若抓住不放,便是没看清你的无辜,是我胸怀不够,眼界太窄?”
罗曼唇角的笑更盛了,可惜这笑没到眼底:“和你娘一样通透,知道审时度势,也知道以退为进。”
“难道我不无辜?”计谋被看穿,李善才也没恼。他看住罗曼的眼睛,学着她的模样笑。
“我听别人说过一句话,如今送给你:雪崩的时候,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。”
李善才皱眉,不知道是没听懂,还是没接受。
“我没打算将你怎样。像你想的那样,今晚请你来,就是想看看裴嬷嬷的报应。你表现得很好。”
说完这句,罗曼不再看他。
她走到裴嬷嬷跟前,居高临下的看着她:“你儿子随你,遇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。只要对自己有利,谁都能拿来牺牲,亲娘也一样。”
裴婆子眼珠子随着李善才转动,她眼神空洞,再流不出一滴泪来。
“你亲手养的儿子,你爱他、护他、宠他、能给不能给的都给了他。他这般对你,你满意吗?”
裴嬷嬷看着李善才,眼神空洞。
听见罗曼问她,喉咙里‘呜呜’个不停,可再流不出一滴泪来。
罗曼知道,她不是疯了,她是被伤得太狠,哭不出了。
“如此,在下便谢过了。”李善才朝罗曼作下一揖:“没旁的事,小生想先走了。”
说话的时候,李善才忌惮的扫了旁边的古权一眼。他对罗曼知道得不多,对古权却害怕得很。
毕竟,古权只用了一天时间,就将他从天上月变成了地上泥。
“她生你一场,想听你叫一声娘。”罗曼笑咪咪的看着李善才,好心提醒:“看她的样子,清醒不了太久了。便是清醒着,你想见她怕也难了。”
虽然没看裴嬷嬷,李善才眼中也全是嫌弃:“她不配。”
而后又端正的朝罗曼作揖,试探着问她:“姑娘要替她完成遗愿?我叫了,咱们的事情才能过?”
罗曼摇头:“不是!”
“那我告退了。”他果决的转身,走了两步又回身行礼:“小可和姑娘云泥之分,但愿今晚一别,再无瓜葛,不复再见。”
罗曼笑:“这是自然!”
话落,李善才点头,转身离开,毫不留念。
裴嬷嬷一双眼睛还盯着他,空洞无神。
见他走了,她也起身要跟着走。护院要按住她,罗曼朝护院摆了摆手。没了阻碍,裴嬷嬷便跟上了李善才的脚步,他走她也走,他停,她也停。
李善才不敢在晚照苑放肆,加快脚步跑了起来。裴嬷嬷也跟着跑,可她老了,跟不上。出了晚照苑,几个转角之后,就再也找不到李善才身影了。
她立在漆黑的十字路口,看着漆黑的夜色,茫然四顾,没一会儿,捶胸顿足,嚎啕大哭……
有古权在,罗曼不怕裴嬷嬷至此逃脱。
等裴嬷嬷跑不去,罗曼便让周红拎着风灯,转身走了。
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,树桠黑色的光影在交错斑驳,将整个晚照院都勾勒得清冷、幽深。
“小姐……”
周红叫她,前面的罗曼步子没停,淡淡的‘嗯’了一声。
小姐应了,周红却又沉默下来。她现在心情很复杂,裴家倾覆,她痛快得想大醉一场。看着裴嬷嬷跪在地上,涕泪交加、绝望无助,她想再上去踩一脚,问她:被踩的感觉怎么样,绝望的滋味怎么样?
可等她木偶一般跟在儿子身后,儿子还嫌恶得拔腿就跑,当他绝望哀求,只想听儿子叫一声娘,周红心里又难受得紧。
她该遭报应,该下地狱,可不管怎样的母亲,都有资格听子女喊一声娘。
“裴嬷嬷可恶,她这一生谁都对不起,可对李善才……”
“他那样光风霁月、前途光明,怎么可能认这样的娘?”罗曼埋头往前走着,声音里没多少感情:“多行不义必自毙!裴嬷嬷不做人事,儿子不肯认她;他如今不肯认母,也是在为自己种因果。”
周红点头:“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。”
隔了一会儿,又叹:“论起来,李善才也不过自私了一些。大品行上还是没问题,不然,要追回裴嬷嬷探走家财,怕还要费些时间。”
罗曼笑了笑,没有说话。
回到晚照苑没多久,古权过来求见。
罗曼正在理收回来的银票、田产,闻言头也没抬:“去芳草阁吧。”
这么晚了,古权又是外男。按理,不该这时候单独见面。可事情急,晚照苑又靠得住,便不顾忌了。
古权进来,先说了裴嬷嬷的状况:“一双眼睛哭出了血,行尸走肉般到处晃着,见着个十七八的男孩就冲过去认亲,吓着了不少人。有脾气大的打她,她就抱着头死挨,嘴里喊着善才。”
“疯了?”
古权摇头:“现在还说不清,也可能是障眼法。”
毕竟,对个疯子索命,一般人都下不去手。
罗曼点了点头,没再说她。古权深夜来访,关注点也不在裴婆子身上。只是李善才……
“李善才识时务,我们才挑明意图,他就将手里的财产都交了出来。裴婆子拼死抵抗的时候,他也主动设计让裴婆子钻。有他帮忙,我们省了不少事。”
罗曼摩挲着手心的茶盏,笑眯眯问他:“所以呢?”
罗曼冷着脸还好,她一笑,古权头皮就发麻了。他干咳了两声,恭谨的问:“请示小姐,要怎么处置?”
“我先前说得不够清楚?”罗曼将茶盏放回茶几,冷眼看向古权:“或者,你是太闲了,来找我消遣?”
她语调不重,上挑的尾音甚至还带着两分俏皮。古权却听得头皮发麻,也不是他没听清,而是他切实感受到了姑娘的不满。
三岁就被灭了满门,古权比谁都渴望亲情。是以,他对李善才更不满。和罗曼说李善才的识时务,不是在夸他,而是在说他为自保,机关算尽。
双方一亮招式,他就知道自己斗不过。所做的一切,都是为了将自己摘出来。只要能保住自己,朝亲娘插刀也毫不犹疑。
你看他在晚照苑的表现,多崇高多干净啊。可从小就和裴嬷嬷来往,他真对这个大姨一无所知?来了京城五年,他当真对裴嬷嬷的作为毫不知情?
他什么都清楚,只是聪明的没伸手沾染。若是不然,那么庞大的家财,他如何能片刻就整理出来,完完整整的交到古权手里?
古权看得清清楚楚,他容不下这样的人。
罗曼也眼明心亮,所以她警告的看着古权:“道德层面的事,交给道德去审判,轮不到你当判官。”
古权心下一凛,躬身应是。
“要在我身边,你那些花花肠子就收敛着些。江湖再大,也在朝廷之内!”
想起上一世古权兄妹惹的麻烦,罗曼眸色又冷了两分:“要当土皇帝,现在就走,我不拦你。”
“在下不敢。”古权当即跪下,垂在身侧的手,满是细汗。
他就那么想了想,半点没敢表露,小姐就将自己看了个透彻。这份洞察人心的能耐,实在让人敬畏。
罗曼再敲打了他两句,就让他起了。
明天要见王爷,两人就资金调配、粮食转运、随从安排等事情,细细讨论了大半个时辰。
等定好了章程,古权一刻不歇的下去安排,罗曼回到清秋院,也罕见的没有去挑选衣裳、首饰。
三天了,大哥半个字都没有传回来,这很不应该。
她起身去书架上取下《地理志》,翻开地图推算着他们的行程——正常的话,应该快出京西路了。
罗曼点着颖昌府的位置,这里的要员全是姜家门生。他们在这里盘踞十数年,只怕明里、暗里都收拢在手里了。
后宫有皇后,朝堂有首相和太子,一个德化将军,他们怕是没放在眼里。
她手指往地图上的永安军路点了两下,眸色沉了一下,和上书,放回书架。又在书桌前静坐了小半盏茶时间,唇角终于浮出丝惑人的浅笑。
“上次去舅舅家看白狼,好像看见了鹞鹰?”罗曼一边往净室走,一边偏头问周红。
周红一脸懵,反问罗曼:“什么是鹞鹰?”
罗曼一愣,随即笑了:“就是长得挺英武的一种鸟,飞得也快。”
“小姐真博学,我自小长在乡下,也从来没听过这种鸟。”
罗曼被夸得一噎,不知道该怎么解释,其实鹞鹰就是飞鸽的升级,一般用来快速传递消息。这种被人专门训练出来的鸟,别说乡下,就是普通的大户人家也见不到。
算了,就当是博学吧,左右是被人夸!
罗曼睡得晚,周红有心让她多歇会儿,特叮嘱了丫鬟晚点叫她。谁知天刚亮,罗曼就已经起身了。
她乖巧的坐在梳妆镜前,眼里是柔和的笑:马上要见王爷了,今天,得比上次更仙些才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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